殿内,卢相起身,众人纷纷看向他。+w.a*n^b~e¨n?.^o*r+g.
左相卢丹臣,是当朝太后之弟,出身京兆卢氏,位高权重,资历深厚。
皇帝并未抬首,仍饶有兴趣地盯着盏中酒。
卢相虚虚行了一礼,面容平静地陈述:“陛下,方才内侍来报,太和殿屋脊遭了雷,脊上的龙兽断了。”
此话一出,中和殿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春雷响,龙兽断,万物长。
南烷的使团再次愣了,绥朝今夜的宫宴真是……热闹。
一名言官上前跪地俯叩首,痛心疾首:“皇上,近日南部诸州灾患频发,本是惊蛰时节,耕种伊始,却农桑停滞,百姓多有怨言,这这……实乃上天有怒,借此警醒我朝啊!”
待到他起身,额头已是青了一块,朝着江芙所在的皇座望过来,目光哀戚,俨然是在看昏君和祸水。
明知看的不是自己,江芙仍心底发毛,想告诉他春天下雨很正常,不要封建迷信。
她偷瞄贺兰玥的反应。^狐_恋′文!学. ?无·错,内′容,
贺兰玥只是前倾身子,俯视下面的人,随口说:“太和殿的殿顶为工部主持修缮,连道雷都遭不住。”
工部官员连忙起身请罪。
贺兰玥没有理他,继续对言官道:“不想着怎么做事反而在宴上乱语,岑植,你喝醉了。”
言官目露失望,刚想再说却被卢相压下。
“陛下息怒,岑大人只是忧心过甚罢了。”卢相缓和着气氛,又道:“只是民乃社稷之本,南部百姓流离失所,地方奏折言税收不稳、民生困苦,实在令我等不忍,也令我等惶恐。”
为官父母者,见此心生不忍是仁义。若是君主充耳不闻,那便是昏庸了。
一些官员觑着贺兰玥神色。
江芙觉得贺兰玥又要说出些何不食肉糜的话,她默默低头降低存在感,感到自己口中的酒味仍然浓郁,便想喝口茶压一压。
她伸手拿茶水,余光瞥见贺兰玥的大袖抬起,覆过自己的裙衫,玄色与暖色交错。江芙不禁屏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白¢马^书.院, ¨免,费?阅\读`
手中的茶水已经放凉了,江芙往嘴边灌下一口。
贺兰玥手指在太阳穴轻按,似是被底下的人吵得头疼,“岑大人如此挂怀地方百姓,不如……”
“贬为郡守”还未出口,便戛然而止。
“咳咳咳……”江芙用丝帕掩唇咳嗽。
她原想喝茶,谁知错拿成了酒,因刚刚屏息也没闻出来。顾及场合,江芙极力压低声音,然而喉咙就像被黏了片辣椒,眼泪溢出。
在龙椅上被酒呛到并发出噪音——可能就是她今日被杀的缘由。
泪眼朦胧中,江芙对上了贺兰玥的视线。
在那张颓靡又冷漠的脸上……他的眼眶也红了,像是被点了胭脂。
陛下脸色阴沉得可怕。
岑大人沧桑的皱纹舒展开来,带上了久违的欣慰。
瞧瞧,皇上还是爱民的啊。
“陛下为民忧思,是百姓之福。”岑植躬身一拜。
贺兰玥刚想开口说什么,但他的声音此时竟也变得有些哽咽,他及时打住,脸更黑了。
官员你看我,我看你。
阴晴不定的陛下听完百姓的惨状,居然……居然哭了?
卢相本要借此引出地方税收的事,从而揽过户部的一部分权力,顺带批下一笔赈灾预算。
然而一时间不管是外戚还是清流一党都顿住了,怎么也没料到新帝是这个回应,想好的词也说不出口了。
南烷使团震撼了:还有这一出?
贺兰玥沉默地起身,拂袖而去。
“陛下身子不适,诸位尽兴即可。”内侍总管汪文镜扬声说完,跟着皇帝一起离开。
几日后京中便流传起来,新帝心忧民间百姓,甚至于在宫宴谈起时屡屡哽咽,不能自已,只能先行离席。这样的传闻竟一时压过了上天降罪劈断龙兽的事。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目前的情形令江芙迷茫。
皇帝走了,她一个细作留在敌国的御座上算什么事?
简直倒返天罡。
江芙连忙从皇座上溜下来,朝着殿后的方向走去,这里空旷华美,她很快就找到了殿后的门。
值守的宫人身侧还有柄油纸伞,是为贵人们撑伞所用,江芙顺手拿过,跨过门槛。
……
雨水如断线之珠,淅淅沥沥从檐角落下。贺兰玥屏退了宫人,负手而立,看向太和殿方向。
“朕也许真是身体不虞。”他目露怀疑,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