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后,他手制了灰褐色的书皮和封面,捧在手里弄来弄去。今年从遗稿堆取出这本“书”,小代掀开内衬,给我看,只见“丹青抄本”几个字,是木心的字迹。这事我竟忘了。想起来,却是清晰如昨:那一阵我迷他小小的硬笔正楷,他大概需要副本吧,便取了正稿交给我,说:“你去抄去。”几星期后给他看,“嚯!简直乱真,”他装作惊喜的样子,“这笔熬不住啦,手脚横踢,像小孩子睏觉!”
是的,那些年我们相顾倾谈,动辄“痛咥”,唯独不涉将来,我瞧着他这样地老下去,心里想,将来怎么办?
他那时的心事是中国大陆能否出他的书,然而茫无头绪。我们与国内的文界毫无联系,九十年代我还没写作,既不认得出书人,更何谈出版社。那一阶段,老友刘丹倾力襄助,日后给先生的绘画归了好藏家;一九九四年,他出资请先生与我游历英国,住在他赞助人的那幢都铎古堡里,度过三周逍遥的时光。木心久在构想长篇小说,刘丹甚至物色了翻译人选。书名,老头子早经想好了,叫作《瓷国回忆录》,拖了好些年,终于有了开篇,我头一次电话里听他语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