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怜尤老爷本来也想参加,但余氏和二姐儿不肯放人,他想着来日方长,便也没有多争先儿,捻须苦笑了几声,自回书房去关着。还是姚珊觉得心中不落忍,又实在觉得自己素来同这位老爹感情颇好,便趁着晚间,专门抽了时间去书房伺候半个时辰的笔墨。
如此匆匆过了几日,到第四日上已经是二十八。因此前宁国府报丧,余氏置办了一半的年货也就草草收尾。不料这几日同姚珊闲聊,余氏因听她提起几样山中没有的稀罕吃食,便又想着借着年前再去城里置办置办。虽则这两年家中过得略微宽裕了些,但余氏是原来苦惯了的人,还是习惯自己亲自操持。她竟是说办就办,当日便带了姚珊和二姐儿坐车出了门,似乎还打算趁着年关给她们两个女孩儿添置些女子的玩意儿——说着话的功夫,二姐儿都满了十岁了,过了年虚岁就十一二,也该把有些事儿操办操办了。
因着这个念想儿,余氏带着二姐儿和姚珊足足在城中转了大半日。晚间回去的时候,姚珊只觉得转的头都昏了。
草草吃过晚饭后,姚珊正想着直接回房躺倒,却意外地发现,原来她师父张友士居然也来了。
原本他今年年关本是打算去访友,未预备来都中的,不想听闻了宁国府这件事儿,因冯氏是冢妇,昔年宁国公与他家祖上也算有旧,便也不好不来,故而中途转道,到了二十八日后晌总算到了,由贾珍当面千恩万谢,亲自带着去上了次香,吊唁了一番。里头尤氏也自是千恩万谢,本待款待食宿,想到张友士自然是想要寻着姚珊说说话的,便想着派人跟余氏姚珊传个信儿——却没料着她们母女没在家,幸而那边贾珍早递了话儿给尤老爷,于是尤老爷也亲自赶过去,接了张友士回了尤府。
由此,同三年前过年时候一样,他们一大家子人又聚在了一处,次日除夕,余氏带着姚珊和二姐儿在内间开了一席作陪,尤老爷同张友士自在外间小酌了几杯,又唏嘘感怀了些生命无常之类,便也撤了席面。
到底是过年,那边的丧事也就匆匆而不失隆重地做完了。先将灵柩寄存在铁槛寺,只待出了月送回金陵安葬。
尤老爷本来身子一向康健,冬日天寒、那几日又同张友士饮酒夜谈,竟不小心受寒病倒,张友士便留下来照料了几日,顺带也提点了姚珊些功课,未料,这一耽搁居然也就把正月过了。
还没出月,姚珊已经收到了黛玉的书信,其中问候等语照常,却隐隐有忧愁之意,想是她母亲的身体愈发不好了。此信之外,另附带了一纸素笺,却是她表姨妈谢姨娘写的。一看了那信的内容,姚珊就坐不住了,立刻捏这信纸朝着张友士下榻的小院落冲去。
第23章 二十三续命
张友士方给尤老爷复诊了脉,刚刚回到书房坐下,茶都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猛然见到姚珊一阵风似得冲进来,倒是吃了一吓,笑着道:
“这丫头今儿这又是怎么一出儿?”
姚珊也不答话,只把她表姨妈谢氏的家信双手呈上去,虽未发一言,眼圈儿却已经红了。
张友士见了,也不由得肃容接过,凝神看了,久久没有言语。
这封信写得并不长,却似乎是被泪水淹过几遍,将那纸笺都弄皱了,内中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天快塌下来了,快来救命吧”这几个字而已。
姚珊的表姨妈也就是余氏的表妹谢氏,便是林如海的如夫人,也即是为了他诞下麟儿的那一位姨娘。
这位林家庶子,黛玉的庶弟林默玉,今年不过才年方三岁,虽然谢姨娘孕中并未有什么严重的不适反应,但这位默哥儿从出生的时候起身体不知怎地一直不好,请了好些大夫,从出生时会吃奶的时候就吃药,居然还是没有任何好转,拖到了今年年关,看看地也就是个不行的样子了。
大约是因着姚珊素日在信中不时提到了她大外甥苏哥儿的事情,加上默玉的生母是姚珊的表姨妈,所以黛玉对自己这庶弟也还算上心。如今因着弟弟的病,家里父母都愁得什么似的,她年纪虽小,见了这个情况,便也心中难过,故而最近来信时,情绪便愈发低落。
她本就存着个想要姚珊帮着请动张友士去苏州诊治一番的意思,旁敲侧击了几番之后,见也没有什么效果,且现今时不我待,故而此番索性专门让谢姨娘做家书一封,一道儿寄给姚珊。
谢姨娘早已经哭得六神无主,又听黛玉说了姚珊师父张友士带着她如何把宁国府的嫡孙贾苏从一个早产的差点儿过不了满月的婴儿养到活蹦乱跳,虽然半信半疑,但此刻便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