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余瑜这副表情,邱凌便知道这书生如此纠结为什么事就要水落石出了,自然满口应道:“余先生但说无妨。”
见邱凌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豫之色,余瑜方才缓缓地正色道:“记得曾听老爷谈起,大姐同府上其他仆役不同,另有一番身世来历,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邱凌一听这话,便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再加上看见他那一脸抑郁表情,稍微一思索,已然猜出他这郁闷来自何处,无他,大抵是同这“身世来历”有关了,看来京城子监,果然水深得紧,那么一大群被关在一起读书热血青少年们,吃饱了没事干,自然会闲话八卦几句,大家都是官员子弟,消息自然也是灵通,想必,余大书生寄居在林家事情不但被人知道了,并且还被人拿出来打趣了罢,说不定,那些说难听点儿,连他如此为林家卖命,为不过是要林如海属意他,好顺利入赘林家话都说出来了。
虽然单说入赘这事儿,在邱凌看来倒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想必,在这个年代,特别是对余瑜这种循规蹈矩人来说,这总归不是什么很好话儿,甚至可以被算成侮辱一般意思了吧?再加上此话竟然隐隐有诋毁林如海恩义和黛玉闺誉意思,更是叫人咽不下这口气了。不然,这书生何至于抑郁成这个样子呢,那他此次前来,就是要同林如海剖白心意,更过激点便是想辞别他离开林府另立门户么?果然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孩子吧,因着家逢巨变反而自尊心更强吧,怪不得林如海一直都没有提过要收他做养子什么,更没有做过什么把黛玉许给他暗示,看来,果然是有原因。
她如此想了一会儿,虽然不敢笃定,也觉得大约八九不离十了,但因他由此一问,还是决定先照实回答,左右时间也还够,且看这书生到底是何意再做打算。
果然,那余瑜听了邱凌故事,自己若有所思,良久方才缓缓道出了自家抑郁之事,虽然还是依着他那个惯常说话样子,诸多隐喻,并未明言,但邱凌连听再猜,也知道了个大概,事情真相果然正如她所猜想一样,还是个“枪打出头鸟”故事。
因着月前余瑜同甄庆霆一起入了那子监之后,虽然是后入学,但联句作文,偏偏都出类拔萃,早有那先入学看着两人不顺眼,故意为难,自然说什么都有,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甄庆霆因着家世相对过硬没有落下什么大口实,余瑜身份本就有些尴尬,便成了那起子只为来监里混日子等着爹妈捐官作罢人靶子。
起先他还本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君子原则无视之,后面终于有人说起了“鸠占鹊巢”那等混账话。他虽气得半死,但还是拉住了盛怒之下欲为他出头甄庆霆,以秋闱将近,不宜生事为由好说歹说把甄庆霆劝回家去了。只是他也是血气方刚年纪,此事虽劝得了好友,忍得了半时,却终究过不了自己关,一路走一路还被同窗们从背后指点,他那一口抑郁之气终于还是充斥于胸,便一路奔回家,直接奔着林如海书房就冲过来了。
邱凌听罢,已知其意,看了看天色,也是该离府时候了,不然可能就赶不上晚饭了,因轻轻丢下了一句话,便匆匆离去,只留下余瑜一个人站在原地,听了此话,却似醍醐灌顶,甘露撒心,那抑郁之气已去了个七七八八了,方欲道谢时,却哪儿还找得到邱凌影子,他兀自茫然若失地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便缓缓地回房,照旧在晚膳前翻开一册典籍,只是直到林如海吃了酒宴回来,那一页书却依然摊在那里,并没有翻过去。
29、小住
邱凌在林如海书房同余瑜说了几句话,因看着天色已然不早,料定是等不到林如海回来了,便将那呆愣愣小书生一个人撇在原处,自己径直走了。
她到了厅中,果见林安家还在陪着赖大家闲话,那赖大家坐端端正正,正兴高采烈地同林安家说着什么,林安家含笑认真听着,还不时插上一两句话,两人一副言谈甚欢样子,倒也没有久等之下不耐烦意思。
见了此情景,邱凌顿觉心中大安,愈发觉得这林安家果然不愧是她同黛玉、王嬷嬷几人亲自选出来管家媳妇,倒也真是个会做事儿。看她那样子,自做了管家娘子,倒比之前显得沉稳了些,想是经手了具体管理实务,再如旧日一般沉不住气显然已经不中用了,这林府事务说不复杂,但怎么说也是有百十口子人,光是些茶米油盐、鸡毛蒜皮小事儿就已经够折腾人了,这个也就二十郎当岁媳妇子倒也没怵什么,几个月下来,倒也还算是称职。
只是这林安媳妇厉害之处,本来就在于为人伶俐,嘴巴活泛,是极利外交意思,可惜因林府没有女主人,黛玉年纪还小,平日里同其他府中往来倒